成都人对于火锅的热情在变化,
但是变来变去,
只要提到玉林,
总还是有一种回归母城的特殊感情,
因为玉林是成都最早的生活小区之一,
这里萌生了关于成都的一切特质。
所以对于成都人来说,
你问他成都有啥子好吃的,
他一般都会回答你:走,玉林嘛!
早年间,
成都人吃火锅的长龙还没有风起云涌到市中心来,
就盘踞在玉林一带。
那个时候,
玉林的馆子就已经多到
可以用“星罗棋布”四个字来形容。
虽大小不一,
却错落有致。
玉林的火锅店,
从来都是一副“看哪个卖得赢哪个”的架势,
换句话说,
能在玉林存活下来
并且一直好吃到现在的火锅店,
一般都有个两把刷子。
最早最早,
老成都都爱在小酒馆对门子吃飘香,
虽然那个店很烂,
服务员态度也撇得恼火,
但一闻到那个牛油味儿,
就止不住地想往里头跑。
后来就是老码头和蜀九香的天下,
一个是暴雨之后的网红,
另一个是九宫格的鼻祖,
味道都爆好,
以至于很多外地人到成都都会犯难:
到底是该先吃著名的老码头呢?
还是著名的蜀九香呢?
再后来,
两路口、谢记、大龙燚
开始在玉林的火锅界生根发芽。
两路口价位低,
谢记味道老,
大龙燚寡是凭一份麻辣牛肉,
就几乎吞噬了所有成都好吃嘴儿的心。
有人说,玉林早就垮了。
艺术家和诗人搬走了,
白夜关了,
小酒馆在新的地方红火着。
老码头和三只耳早就不是美食家推崇的流行地了。
还有还有,
以前那样多那样时髦的服装店,
都一一地关了门。
但是玉林不管。
玉林仍然按照玉林的方式存在着。
它的气息是高级的,是文艺的,
但它的肉体却是市井的,入世的。
现在,好多人吃火锅都爱往春熙路钻,
觉得哪儿队伍排得长,
哪儿的味道就一定好,
春熙路倒是成了外地人眼中
最新最浪的火锅江湖:
春熙路、红星路、东大街的交叉口,
挤满了的火锅店,
几乎每家门前都是乌泱泱的人群,
大家都怀揣从天明排到日暮的决心。
但是你真正要走这些排班站队的人堆里
抓出个资格的成都人来,难。
成都在生长,玉林也在变,
有些火锅店,
并没有一头热地去追逐春熙路的繁华和喧嚣,
反而是回到玉林,
像是要为成都之味正名。
因为他们深知:
老成都人最怀念的,还是玉林。
为了在玉林寻找成都的老味道,
某天中午,
我和朋友走进了一家火锅店。
初到这家火锅店,我其实不太有什么积极性,虽然紧靠玉林生活广场脚下,但似乎没有深入到心腹地带,位置略显偏僻。
招牌不大,招牌旁边,是一幅老照片做的墙画,画上,一个戴着眼镜的老先生骑着自行车,旁边还伸出一截板凳,很像那二年辰成都人喜闻乐见的交通工具——耙耳朵(偏斗)。
瞬间,一种来自老成都的情结开始作祟,总觉得,前脚一进这家店,后脚就是一个时光机,把你载回当年。
锅底
一进门,左手边就是三口牛头锅稳坐在灶台上,师傅在案前片猪腰,一束暖光之下,腰片闪闪发亮。
师傅说,这三口锅分别是冒菜锅,油炸锅和卤水锅,三锅分工,各司其职。
洗手路过了一趟后厨,干干净净的,这家店,稳当。
红锅的标配,微辣垫底,一个油碟一个干碟,前戏就齐了。
现在的火锅店,实在太舍得在锅底上下功夫了。服务员把锅儿一端上来,Mika和肥琳两位抖音界的网红就开始了她们的创作,Mika举起手机就说:“这个锅底好好看啊,我要发抖音。”
话音刚落,这边肥琳已经端起手机开启视频录制模式有半分钟了,她说,一定要拍到锅底这块牛油砖慢慢融化。
一束黄豆芽,两根细香葱,三块豆花,牛油砖像是惊堂木一般压在锅底的正中间,整口锅的青花亮色和鲜香麻辣就这样一目了然地摆在眼前,我第一次,在看到锅底之后,饿了。
此时肥琳的手已经举了很久,牛油砖依旧没有要化的意思,然后几分钟之内,它像变戏法一般地沉了底。
和我们预期的不太一样,这块牛油砖是从最底层开始逐渐变薄,当它的重量轻于油面的重量,便会沉底,足见货真价实。
双椒牛肉
来之前,蓓蓓就跟我说,他们家的双椒牛肉特别好吃。
不过,不晓得从好久开始,成都的火锅店在牛肉腌制的这件事上用力过猛,为了体现各家牛肉味道的独特,很多不懂水的师傅,都会在牛肉上码很多味,嫩肉粉、海椒、胡椒、花椒、野山椒一搁,我真的都快忘了牛肉本来是什么味道。
没有抱太大希望地目送了这道双椒牛肉上桌,竹制器皿本就有一种清雅之气,牛肉一片一片整齐划一地躺在竹架之上,是本来的颜色,只是上面零星地撒了几颗青红椒碎,雅致到不忍提箸。
服务员说,这个牛肉不用煮太久,下锅变了颜色之后,再多煮十几秒便可起锅。
牛肉非常大一片,从锅里捞起之后,青红椒末依旧执着地附着在肉的纹理之中,一口送进嘴里,咬碎的瞬间,牛肉的香味开始随汁水四溢舌尖,然后青红椒的独有清香在唇齿之间蔓延开来,咀嚼之余,劲道和绵延两种口感交替工作,双椒牛肉,实在名不虚传!
毛肚
听说这家店的毛肚,只要注册会员,就可以点半斤免锅底,肥琳毫不犹豫地下了半斤的单,一端上来,傻眼了,以我、Mika、肥琳我们三个的实力……吃到明天早上都吃不完!
吃了那么多年火锅,毛肚xuan不xuan,我一眼就能看出来。这一斗碗毛肚一端上来,片片分明,层层叠叠地垒成了一个“小蒙古包”,颜色有深有浅,泡过水之后,更显晶莹剔透。
捻一片下锅,谨记口诀七上八下,然后送进油碟蘸两下,再运至干碟裹两转,“三温暖”的流程走完,吃。
这家的干碟做得很是巧妙,端上来的时候看到除了海椒面儿啥子都莫得,其实所有味道都已经揉碎在这碟海椒面儿当中了。
当干碟里的所有精华都爬满了整片毛肚,这个时候毛肚需要做的事情就只有一个字:脆。
不过十几二十秒的功夫,毛肚已经变得脆嘣有嚼劲,一嚼一个碎,伴随着干碟的香辣,我顿时觉得:这碗毛肚不够吃,少了。
零星小食
最后要来说几个小吃。
和很多火锅店一样,这家也有小碗菜,师傅亲自给你下锅冒,冒好,兑好佐料给你端到碗边。
他们家的小碗脑花特别好吃必须要归功于师傅舍得搁佐料。一整付脑花瘫软在一汪厚重的清油当中,面上一层粗翻翻的小米椒,寡是看外观,都觉得辣。
不用拌匀,直接从清油的最底层挑起一小朵脑花,夹一片小米椒搭配,一口一个爆炸辣,对于我这种来自嗜辣星球的女娃子来说,这一口辣得上头的味道,就是天堂。
再来就是桂花冰汤圆,他们家下料实在是实诚,我说我要一份不要冰的,服务员小哥抠了下脑壳,很是尴尬地给我说:“不要冰的话,就只剩汤圆儿了。”
看对坐的Mika吃得尽兴,我问她这个汤圆儿好不好吃,她说虽然汤圆没有馅儿,但一口咬下去非常Q弹,很认真地咀嚼了一场下来,红糖的清甜也把燥辣化解得烟消云散。
火锅的高潮一过,只差一碗精妙绝伦的蛋炒饭收尾。蛋花油亮透光,裙边泛起焦黄,米饭粒粒分明,还有几颗葱花点缀其中。
肥琳猛刨了两口饭,说,这个蛋炒饭吃起来除了蛋炒饭本来的味道,还多了一层芽菜的清香,她喜欢这种来自味觉的、既能吃得出盐味和蛋味、又能弥漫出芽菜葱花味的丰盛体验。
我吃过的火锅不少,我觉得在成都,一般舍得在锅底下功夫的火锅店,味道都不会差;一般干碟好吃的火锅店,味道都不会差;一般蛋炒饭炒得好的火锅店,味道都不会太差……嗯,这家店占了个全齐,它有一个精致又接地气的名字:如在蜀。
如今的玉林,有的东西消失了,新的东西在生长,这家如在蜀也逐渐成为玉林人心目中,成都火锅原始的老味道。
现在,
你再在街上随便抓一个成都人,
问他成都有啥子好吃的,
可能都还是那句:走,回玉林嘛!